生育力保存是指对受手术创伤、放化疗、遗传及年龄等因素影响预期或已经出现生殖腺功能减 退或丧失的患者，通过手术、药物或冷冻技术干预其精子、卵子或生殖腺体，保护其生殖内分泌功能， 并最终生育遗传学后代的一种助孕技术。Donnez 等对女性生育力保存的适用人群及方法等进行了详尽阐述。该研究指出生育力保存对象除肿瘤等恶 性疾病相关患者外，还包括某些良性疾病如双侧卵 巢良性肿瘤、重度卵巢子宫内膜异位症和Turner综 合征等患者，同时还应包括由于多种原因希望暂缓生育计划而寻求生育力保存的女性。生育力保存技 术包括目前已在临床上应用的胚胎、卵子及精子的冷冻，以及尚处于实验阶段的卵巢/睾丸组织冷冻、 卵子体外成熟和睾丸干细胞冷冻移植等。
随着经济与社会发展，越来越多女性因单身、 缺乏稳定伴侣、事业或经济上的考虑而暂缓或推迟生育，成为大龄单身女性。对于此类寻求生育力保 存的群体来说，卵子冷冻是目前可供选择的最佳方 案，即“非医学需要卵子冷冻”或“社会性卵子冷冻”。但是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势必将面临来自 伦理道德、社会乃至法律的诸多挑战，现就其可能带来的相关伦理问题及解决途径进行综述。
1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现状及相关伦理问题
1.1 大龄单身女性生育力保存及其必要性
1.1.1 大龄单身女性生育力保存诉求增加的产生背景
随着经济与社会的快速发展以及女性受教育 程度的提高，现代女性不断接受开放、独立和自主 等思想观念的洗礼，正从传统的家庭角色中脱离出 来，逐步成为经济独立、思想开明、追求较高社会地 位的新时代女性。在中国，总人口的49%为女性，女 性劳动力占比可达46%。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 据显示，2010年包括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负责人 和各类专业技术人员在内的女性人才为2819万，占人才总量的45.8%，与2000年相比，女性政治人才增 长了659万人，高于男性同期571万人的增幅。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女性有时会为了工作与事业或者为 了找寻更加适合自己的伴侣而推迟生育时间。
1.1.2 生育权是人类的一项基本权利
依照国内 权威法学者界定，所谓权利即“是规定或隐含在法 律规范中，实现于法律关系中的，主体以相对自由 的作为或不作为的方式获得利益的一种手段”。因 此不难看出，权利体现的是一种利益，其实质是对 利益的追求和维护。生育作为实现为人父母的前提 条件，是一种再正当不过的利益需求，而生育权就是体现这一正当利益需求的最基本权利。这一权 利源自于人类的天性，具有自然生成的、不证自明 的合法性。不论是从自身母性角度出发还是从繁衍 后代的社会角度出发，生育权都是女性最基本的一 项人权。
1.2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及其现状
1.2.1 什么是卵子冷冻 卵子冷冻是生殖医学领 域用于女性生育力保存的一项技术手段。该技术是 指在经阴道超声引导下对女性卵巢进行穿刺取卵， 然后将取出的卵母细胞进行冷冻，待准备生育时将 冷冻卵母细胞复苏，再通过体外受精-胚胎移植等 一系列辅助生殖技术帮助母体受孕。常用的卵子冷 冻方式有慢速程序化冷冻和玻璃化冷冻两种。2006 年Oktay等在一篇Meta分析中指出，玻璃化冷冻与 慢速程序化冷冻相比具有更高的卵母细胞复苏率 和妊娠率。从1986年Chen报道世界首例慢速冷冻 卵母细胞婴儿的诞生，到1999年Kuleshova等报道 世界首例玻璃化冷冻卵母细胞婴儿的诞生，再到 2006年中国首例玻璃化冷冻卵母细胞婴儿的诞生，经过20多年探索，通过由卵子慢速冷冻向玻璃 化冷冻的逐渐改进，卵子冷冻效率有了巨大飞跃。
1.2.2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现状
与目前已经 相对成熟的胚胎冷冻及精子冷冻技术相比，由于卵母细胞本身的特殊性，卵子冷冻技术相对而言还处 于较不成熟的探索发展阶段。此外，为了获得数量 可观的卵子，在取卵前常常需要进行促排卵药物的 应用，但促排卵药物会对女性卵巢健康产生一定影 响，同时还有使患者发生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可引发腹水、胸水、肿胀、低蛋白血症、酸碱平衡代谢 紊乱和月经不调等）的风险，严重者甚至可能导致 卵巢蒂扭转或危及生命，此外卵子非整倍体出现的 风险也相应增加；且促排卵药物的应用对于女性生 殖系统的远期影响目前还缺乏大样本的循证医学证据。取卵手术作为一种有创操作也可能会导致 脏器损伤、盆腔出血以及伤口感染等并发症。而且经卵子冷冻复苏受孕后出生的孩子，目前年龄均尚 小，缺乏大样本数据以确定卵子冷冻技术是否会对 子代健康产生远期影响。基于对患者健康及子代安 全性考虑，对于单身女性卵子冷冻问题，全球各个 国家及地区有着不同的态度和应对措施。
1.2.2.1 美国 基于社会需求，女性可提供卵子获 得报酬。身体状况良好且学历高者可获得更为丰厚 的报酬。2014年11月美国Apple公司和Face book公司 为其女性职工提供了一项前所未有的“福利”，即可 为女性员工提供高达2万美元的卵子冷冻资助。同 时在美国，一些生殖诊所也可以为女性提供卵子冷 冻服务以满足女性晚育的需求。
1.2.2.2 英国 其是开展辅助生殖技术最早的国 家，卵子冷冻技术进入英国已有十余年，目前持有 合法执照能够开展相关手术的医疗机构达七十余家。近年来，出于非医疗目的卵子冷冻的女性人数 逐年增多，越来越多单身年轻女性计划采用卵子冷 冻方式来使其生育力得以保存。
1.2.2.3 日本 2013年5月日本的卵子库建成，同年 8月，日本生殖医学会伦理委员会表示开放卵子冷 冻政策，40岁以下的单身女性可以申请冷冻卵子。 日本生殖医学会赞同此举并发布相关指南。
1.2.2.4 西班牙 西班牙女性独立自主的性格决定了她们中大多数人晚婚晚育，出于对其女性生育力 的保护，西班牙法律中明确规定：“年满18岁的女性 可以使用法律范围内的辅助生殖技术”。
1.2.2.5 中国 查阅可供参照的各项法律条文，在 国家层面上，并未对卵子冷冻的适用情况做出明确 规定。目前可供参照的是卫生部于2001年颁布的 《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15]及2003年颁布的 《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 和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17]等文件。《人类辅助生殖 技术管理办法》中指出“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是指运 用医学技术和方法对配子、合子、胚胎进行人工操 作，以达到受孕目的的技术，分为人工授精和体外 受精-胚胎移植技术及其各种衍生技术”。而其定义 的辅助生殖技术“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及其衍生技 术”目前主要包括体外受精-胚胎移植、配子或合子 输卵管内移植、胞浆内单精子注射、胚胎冻融以及 植入前胚胎遗传学诊断等。从上述内容中可以看 出，精子和卵子的冷冻皆属于辅助生殖技术的范 畴。而《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中指明“不得对不 符合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法规和条例规定的夫妇 和单身妇女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这就意味着我国未婚单身女性无法通过辅助生殖技术进行卵 子冷冻。此外，2013年上海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 会发布《关于做好本市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服务项目 质量控制的通知》规定，卵子冷冻技术适应证仅限 于：具有不孕病史和助孕指征夫妇，在取卵日丈夫 取精失败并不能接受供精的特殊情况下进行；希望 保存生育能力的癌症患者，在手术和放化疗之前先 进行卵子冻存。综上不难看出，我国法律条文及相 关规范条例虽未给出卵子冷冻的明确适应证，但其 支持基于医疗目的的卵子冷冻，而对于单身女性想 要在育龄期进行卵子冷冻目前不具备可行性，或者 说，在国家制度层面，禁止对单身女性进行社会性 卵子冷冻保存。
从除我国之外以上几个国家的实践来看，它们 除积极支持基于医疗目的的卵子冷冻外，同时也适 当开放非医疗目的的卵子冷冻政策，使卵子冷冻技 术得到最大限度的应用，使单身女性对于生育力保 存的愿望得到更大限度的满足。
1.3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的相关伦理问题
1.3.1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与伦理学“不伤害”原 则
在伦理学中，不伤害原则是指“不能有治疗或 者研究时可能发生的伤害，也不允许有在治疗或研 究时实际发生的伤害”。与男性取精不同（男性取精过程较简便，通过自慰方式一次便可取出成千上 万精子），女性取卵相对而言是一个比较复杂且有风 险的过程。如前文所述，取卵过程及促排卵药物的 使用可能存在着影响女性卵巢正常功能、危害女性 健康等潜在风险。对于尚未婚配的大龄单身女性而言，上述风险更是不容小觑，卵子冷冻本是其寻求 生育力保存的一种希望寄托，一旦促排卵药物应用 或后续取卵操作对单身女性日后的生殖健康造成 实质性不良影响，那么卵子冷冻这一举措便得不偿 失了。因此，在实施卵子冷冻的准备阶段便已经存 在对大龄单身女性生殖健康构成威胁的潜在风险， 即已经违反了伦理学中“不伤害”这一基本原则。
1.3.2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与伦理学“保护后代” 原则
卵子冷冻技术出生的子代与自然受孕分娩 的子代享有同等的法律权利和义务，其父母对该技术出生的孩子（包括有出生缺陷的孩子）负有伦理、 道德和法律上的权利和义务。对于试图通过卵子冷 冻将其生育力进行保存的大龄单身女性来说，如果 日后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或组建家庭，而是通过使 用精子库中的精子对之前冷冻卵子进行复苏、受精 进而完成生育，那么日后如果其对孩子的身世进行隐瞒，便是对子代知情权的一种不尊重，且已有心 理学研究指出不清楚自己遗传学父母是谁的孩子 无论其得到多少关怀，都很难消除其心理潜在的不 安全感。此外，缺少父爱的家庭是否可以给孩子营 造一个健康成长的良性环境也是不确定的，且在此 种模式下出生的孩子，日后多少会接受到来自社会 的各种声音及舆论的影响，这些又是否会对孩子的 心理健康造成不利影响呢？由于卵子冷冻及复苏的 过程都有可能导致卵子本身的DNA损伤、染色体结 构异常及遗传印迹改变等，而通过卵子冷冻技术出 生的孩子目前年龄均尚小，对其远期健康情况尚无 法做出准确评估，故不能排除卵子冷冻技术对子代 远期健康构成危害的可能。由此可见，卵子冷冻技 术对日后通过该方法出生的孩子有可能造成身体 和心理上的伤害，这种后果便违反了伦理学“保护 后代”这一基本原则。
1.3.3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与伦理学“社会公益” 原则
卵子冷冻技术行为的实施应遵循国家人口 计划生育法律法规，不得进行各种违反伦理、道德 原则的配子和胚胎实验研究及临床工作。随着我国 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医疗保障水平也在不断提 高，这极大地延长了我国人口的预期寿命，且目前 我国人口死亡率较低，因此老龄化趋势严重，形势 不容乐观。而大龄单身女性通过卵子冷冻延迟生育 期限，不仅将减少出生人口数量，同时也会使代际 繁衍频率降低，造成人口新老更替失调，从而显著 降低人口出生率。众所周知，人口出生率低和死亡 率低是造成人口老龄化的重要原因。2010年我国 第6次人口普查数据表明，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 占13.26%，这表明我国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社会。人 口老龄化会导致社会生产效率降低、经济社会发展 乏力和生育力低等状况，同时容易产生一系列复杂 的社会问题。由此可见，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无限 制地对大龄单身女性放开卵子冷冻政策，对我国人口老龄化的严重趋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此外， 从社会、心理因素上来讲，女性最理想的生育年龄 应当在25～30岁，而大龄单身女性推迟生育年限则 会增加高龄孕产妇数量。有研究表明，高龄妊娠会 增加妊娠期糖尿病、妊娠期高血压疾病及子痫前期 等妊娠合并症的发生风险，同时胎儿畸形的风险也会增加。因此，在考虑大龄单身女性生育权的同 时，也应该考虑妇女及其子代的生存质量。综上，大 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在一定层面上与伦理学“社会 公益”原则存在矛盾。
基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一方面我国目前尚不允许单身女性冷冻卵子，另一方面大龄单身女性进行社会性卵子冷冻与伦理学所遵循的部分原则存在违背之处。因此，目前在我国社会性卵子冷冻尚不能作为大龄单身女性寻求生育力保存的选择，而鼓励女性在适龄阶段进行婚育，并寻求在社会政策层面为女性提供更多便于其进行适龄婚育的政策及措施等，可视为目前较为可行的用以缓解女性生育压力的解决办法。许多西方发达国家都面临着由 出生率下降和人口寿命延长所导致的严重人口结 构变化的挑战，且这种挑战尚无根本解决方法，包 括卵子冻存在内的辅助生殖技术或许能在技术层 面提供一丝帮助。随着时间推移，可能在未来某个 阶段我国会放开对单身女性的卵子冷冻限制，届 时，解决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所面临的伦理问题 便显得尤为重要。
2 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实施过程中相关伦理问题的应对策略
生育力保存的最终目标是孕育健康的遗传学 子代。就卵子冷冻技术而言，在实施过程中必须严 格遵循以下伦理学原则。
2.1 有利于患者原则
对于有意向进行此技术的 单身女性，医务人员必须充分向患者讲解并告知此 种技术各个操作流程中可能出现的相应风险和并 发症，以确保患者在充分知情同意的前提下，自愿选 择是否进行此技术，并签署相关知情文件。医务人 员应根据患者个人健康情况及基础激素水平为患 者制定合适的促排卵方案，不得因医务人员私人目 的对患者过度促排卵以期获得过多可冻存卵子。
2.2 知情同意原则
对有需求进行此技术的单身 女性，医务人员必须向患者告知目前可供生育力保 存选择的各种方式以及每种方式的优缺点和相应 费用[22]。同时应在进行此技术前，与患者充分沟通卵 子的所有权、处置权和继承权等问题并签署知情同 意书等相关文件，同时要详细记录卵子的去向。并 应告知患者，在此过程中随时都可以提出终止，且 不会对后续治疗过程造成影响。
2.3 保护后代原则
医务人员应充分告知患者，通过此技术出生的婴儿（包括有出生缺陷者）与自然 受孕出生的婴儿享有相同的法律权利和义务，患者 对婴儿负有相应的法律上的权利和义务。如果日 后有证据表明卵子冷冻过程及后续的冷冻卵子复 苏过程会对通过此过程出生的婴儿造成严重的身体、心理和社会损害，医务人员有义务停止该技术 的实施。
2.4 社会公益原则
此技术应严格贯彻国家人口计划生育法律法规。医务人员应向有意向进行此技 术的大龄单身女性进行宣教，充分告知其适龄生育 的好处及高龄孕产妇可能出现的各种并发症及相 应风险。医务工作者在进行所有涉及配子及胚胎实 验研究及临床工作中必须严格遵守相关伦理及道 德准则。
2.5 严防商业化原则
医务人员应严格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严格按照各技术的适应证、禁忌证进 行操作，不得因商业目的进行过度操作，更不得在 经济利益驱使下对卵子进行买卖。医务人员有义务 向患者进行宣教，告知其非法卵子黑市交易的风险。
2.6 保密原则
此技术的整个过程均应严格遵守保密原则，同患者签署保密协议，医务人员应充分 尊重并保护患者隐私，除法律需要外，未经患者许可，严禁泄露患者任何信息。
2.7 伦理监督原则
应充分发挥伦理委员会的监 督作用，考虑到日后卵子冷冻行为会日益增多，其中 所可能涉及到的伦理及监管问题相对复杂，单纯依 靠伦理委员会可能会显得捉襟见肘，因此建议设立专门的卵子冷冻监管部门，以便对卵子的流通信息 及其可能涉及到的相关伦理问题进行监督和管理。
3 结语
卵子冷冻技术虽然可以帮助大龄单身女性保 存生育能力并可能解决部分生殖难题，但也可能给 女性带来虚假希望及创造新的难题 （例如高龄生育）。鉴于大龄单身女性卵子冷冻目前在我国尚不 可行及其可能带来的相关伦理问题，积极鼓励女性适龄婚育、做好宣教工作，同时呼吁国家在社会政 策层面为女性提供更多便于其进行适龄婚育的政 策及措施是目前用以改善女性生育现状更尤为可 行的办法。若将来国家放开对单身女性卵子冷冻的 限制，届时应该合理运用卵子冷冻技术，将其与伦理道德有机地结合起来，充分发挥该技术积极有利 的方面，尽最大努力使卵子冷冻技术造福人类。
【关键词】 生育力保存；生育力；卵子；冷冻；低温保存；生殖技术，辅助；大龄单身女性；医学伦理学
点击下方链接查看更多大龄备孕攻略：
